能为这古老墙壁雕刻最美丽的妆，那将是一种荣光。
所以每一束霓虹般的光，纷纷彩彩，相互纠缠又两不相干。
它们围绕着这用古老的礼节所修饰的舞台，像是某些盛大的晚会开场前的一段精彩的舞蹈。
透露着典雅，深沉，彻底的融汇在舞台所拥有的历史上。
不管过了多少年，即使风吹雨打，天崩地裂，它依然屹立着。
即使当年雄踞寰宇的帝国亡了，“帝国皇家第一大学及帝国皇家科学院”这用了十六个烫金大字的大理石刻依旧矗立在紫金山上。
它的身后便是曾经的帝国皇家宫殿群，它的身前便是星际联邦总议会以及星际联邦行政总部。
它就像是诞生于昼与夜之间的星辰，不管这世界怎样的转变，它依旧耀眼夺目。
如今，它变的更加绚烂，因为它迎来了它的生日，帝国皇家第一大学及帝国皇家科学院成立一千三百年纪念日与新生入学庆典。
望着大礼堂下翻涌的人群，冲天的青春味道与朝阳气息使得校长先生有些无奈的摸了摸自己满头的白发。
他看着这些后辈们，这些学生们，这些来自星际各地的骄子们。
他回想起当初的自己，第一次踏上皇家第一大学所属的土地的时候，像个乡下小子一般好奇的四处张望。
可是如今他都毕业了多少年了，他偷偷用余光打量打量自己身上略带着复古风格的西服，还有雪白色的领带。
它们很整齐，很干净。
时钟滴答滴答的，校长右手腕上依然佩戴着的复古机械表尽职尽责的跳动，舞台下的年轻人们一个个表情兴奋，青春躁动的节奏一点点将他们好奇与活泼的天性引诱起，他们像一群初生的幼崽，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自己每一处好奇与兴奋，还有学长学姐们见怪不怪而自己惊奇不已的发现。
这些小小的骚乱随着时间的流逝却一点都没有平静下来的趋势，霓虹灯还是那么随意的来回摇晃，年轻人们还是兴奋的互相交头接耳。
这要是在课堂上，恐怕自己早就开骂了吧....
校长回想起去年刚刚毕业的那届学生给他起的“刁钻的石像鬼”这种外号，心里一阵自嘲。
自己有那么严肃吗？真的吗？
忽然，悠长的钟声突兀的从大礼堂的屋顶奏响，钟声激荡着空气与呼吸，刺穿了每一点年轻人们的耳蜗。
“咳咳....”
校长闻声，默默的开启了别在他衣领上的话筒，然后咳嗽两声来试试音色。
舞台下的声音像是潮汐之后的大海，渐渐褪去了它喧嚣的颜色，年轻人们活泼的天性被暂时收起，他们略带着好奇和期盼的目光看向站在舞台上，已经满头雪白却依旧精神抖擞的那位老人。
“各位同学们，大家好。”
老人用着中气十足的低沉嗓音缓缓说道。
“欢迎各位来到帝国皇家第一大学及帝国皇家科学院，我是帝国皇家第一大学及帝国皇家科学院大学部校长：拜笛.杜克”
校长先生用缓慢的语速清清楚楚的将自己的身份介绍完成后，面对着舞台下的一个个刚刚进入帝国皇家第一大学的新生们，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新生们听完校长先生的自我叙述，每个人的表情都凝固了一秒钟，随后便是扑天盖地一般的掌声。
“杜克教授！我是你的粉丝啊！”
一位女新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大喊了出来。
身为空间折叠与跳跃领域几乎是泰斗级别的科学家，每一个向往着无限星空的有志青年们不可能没有听说过拜笛.杜克这个名字。
他就像是一个空间折叠与跳跃领域的天王巨星，尤其是他因为发现了两种平行空间相同性与相互吸引性这一跨时代的伟大科学发现，从而被帝国皇家科学院授予了“超新星奖”之后，名气更是响彻了整个星际联邦。
不知道有多少有志青年是因为他才报考的帝国皇家第一大学而不是联邦群星国立大学这一被誉为全星际联邦空间科学第一的著名大学。
杜克教授有些羞涩的微笑着，他还是对于这样激烈的欢呼与尖叫有些不适应，毕竟他是一名科学家而不是一个明星。
杜克教授抬起双手，示意新生们安静一下。
“各位同学实在.....有点太热情了。”杜克教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个....虽然我不是对于.....额....总之各位同学能不能先让我把该说的话背完，毕竟我昨晚上背了整整一晚上的稿子.....”
杜克教授显得很无奈，他本来并没有计划亲自上台来主持这一重要的庆典，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不得不上台亲自主持，而他根本就不会演讲，所以只好临时找到一名语言系的教授以请他喝一个月的酒为代价才让那位语言系的教授答应给他写一份演讲稿。
“这个.....额.....欢迎各位同学们来到帝国皇家第一大学.....额.....帝国皇家第一大学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大学，其浓厚的学术气氛.....优雅的校园环境....雄厚的师资力量.......多样式的......多样式的啥来着？”
杜克教授连忙从西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小块电子屏，手指在电子屏上来回快速的滑动。
“哦哦哦，多样式的教学方法以及....这个.....以及.....以及全联邦最好的语言系专业学科？”
你这是故意砸我场子呢吧？我怎么记得昨晚上背的时候没有这段话啊？你这么说让我们空间科学系的人怎么看我啊？你这让微观生物学系的那些老变态们怎么笑话我啊？你这让宏观生物学系那些老年痴呆们怎么编我的糗事啊？你这是弄的我下不来台啊？还有其他系的人会怎么看我啊？
你信不信我弄一箱子酒精兑水喝死你啊？
杜克教授此时灭了语言系的心都有了，不过他还得继续秉着他那张微笑的表情，强忍着满肚子的吐槽继续念稿子。
可惜杜克教授仅仅只是小小的瞟了一眼剩下的内容，他满脑子就只剩下酒精兑水了。
杜克教授无比淡定的将电子板按灭，然后重新装回西装里兜。
“总之各位小伙子小姑娘们欢迎来到这里！祝你们以后的生活越来越美好，祝你们在知识的海洋里尽情畅游！总之谁敢翘我的课你就完蛋了！好了！说完了！”
连珠炮一般的声音哑然而止，杜克教授深深的喘了一口气。
“这就...完事了？”一声有些疑惑的声音从静悄悄的人群里响起。
“什么？完事了？”
“你们以为是我来演讲的吗？”
杜克教授无比敏锐的听觉完全捕捉到了这一细小的声音。
“哎？难道教授您不是来进行新生开学典礼演讲的吗？”
一位坐在前排的女生没忍住自己惊奇的心声，一个不小心就脱口而出。
但是偌大礼堂此刻正静悄悄的，除了杜克教授非主流一般的演讲就只剩下他手腕上那块复古机械表咔哒咔哒作响的秒钟了。
女生突然意识到此刻的安静被自己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该打破了，她瞬间从额头红到了脖颈，像个被表白之后的懵懂少女一般将头埋在手臂里，根本不敢抬头。
“咳咳....我只是一个来主持典礼的主持人罢了...就像是FDTV1（联邦电视台一套：FederalTV1）每天周周日都会播出的那个叫做“开讲了”的节目一样的主持人罢了.....”
杜克教授说完，他轻轻的正了正领带。
“各位同学们！接下来有请本次典礼真正的演讲人！”
他的声音并不像之前那般的低沉，反而更加洪亮，他那种淡淡的幽默气息与老人独有的单纯气息此刻全部都被严肃的感情所淹没。
“让我们欢迎：伟大的革命先驱者！联邦第一任总统先生！卡尔兰斯.爱德华先生！”
话音落了，杜克教授的腰板挺的笔直，他的目光没有了当初霓虹灯光般的柔软，而是星际战舰穿梭过恒星光芒之后的坚硬。
气氛突然变的压抑了起来，原先活泼的味道好像被硝烟的浓烈与行政总部门前的那坛矢车菊的香气所驱逐殆尽了。
又或者是自主的收敛，跟随着那位老人的脚步声。
那位老人只是穿着一件羊毛衫，蓝格子的领子翻在外面，胸前别着一枚鹰形的小小徽章。
皮鞋跟走过红色的地毯柔软无声，老人梳的整整齐齐的灰色头发越过每一条霓虹灯光组成的狙击阵线。
就像他当年那般英勇。
“接下来就交给您了。”杜克教授快走两步，紧紧的握住了老人伸过来的右手。
杜克教授看着穿羊毛衫的老人，眼睛里满是说不出的激动和终于能松一口气之后的宽松。
“不是说只是在一节公开课上演讲吗....怎么成了新生入学典礼了....”
“您成天在星际议会上演讲还怕这些小孩子吗？”
“这....这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场所好吗....再说您什么时候看我在星际议会上说过超过十五句话？”
“哈...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废话你根本就没有履行过您星际代表的责任，也不知道为什么您的家乡会选择您这样的星际代表，政治又不是科学....”
“您既然这么说，那么我就只好辞去星际代表的责任了哈。”
“....您这算是威胁我吗....”
“随您怎么想吧，不过您应该先度过这一关才对哈。”
杜克教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笑的看着穿羊毛衫的老人。
“.....”
老人只好对着教授礼貌性的微笑，然后走到舞台的中央。
老人站的笔直，两手紧紧贴着裤线。
他像一个军人，他当年就是一个军人。
台下没有一点点的掌声，只有几乎凝滞的呼吸。
新生们目光并没有避开老人，反而几乎都要扎根在老人身上了。
.......
“那个....各位同学们好...”
老人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适应，不过毕竟是一名老兵和一名经验丰富的政治家，他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总统先生好！”一位男生突然笔直的站起身，右手握拳，紧贴着心口，声音洪亮的喊道。
很快，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新生们纷纷起身，一个个站的笔直，右手握拳紧贴在心口。
“总统先生好！”
老人就像是杜克教授介绍完自己之后，新生们的反应一样，愣了一秒钟，随后，他重重的朝着新生们敬了一个军礼。
“请坐，各位同学。”
声音几乎整齐划一，新生们落座的声音哑然而止。
“大家不用这么严肃吧...弄的我却有点不好意思了。”
老人试图活跃一下气氛。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本来吧，杜克教授跟我说的是让我在一节公开课上随便讲两句，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就答应了，可是谁知道这家伙昨晚上才临时通知我说要在校庆与新生开学典礼上作一次正式的演讲，这家伙可好，下了我一跳，我昨晚上连夜忙活才弄出了演讲稿。”
老人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折叠的很整齐的几张纸。
他打开这几张纸，先是淡淡看了一眼，而台下却响起了窃窃私语。
“大家是对我这种太过于古老的习惯感到好奇吧？”老人轻轻的听了一会儿台下的私语，微笑着说道。
“不过，我还是推荐大家尝试一下这种古老的方法，有时候，这种方法很适合放松心情的，只不过你的手腕也学会有点酸疼罢了。”
“本来吧，我确实是准备了一大段的说辞...”
老人一张一张的翻着纸张。
“可是我一想还是算了吧，这些东西我现在有点不想念了。”
于是老人一张一张的将手里的纸撕成碎片，又将碎片放回兜里。
“这些东西太过于套路了，太肤浅了，我本来就是想应付应付那些比你们高一届的学长学姐们，毕竟他们大了....可是没想到是一群还没有经过老混蛋们采摘过的小果子....”
“不能带坏你们啊....不过这没了演讲稿我还说啥啊...”
“这样吧，我跟你们说说我过去的一些事情吧，你们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啊。”
老人刚说出去话，台下一阵略带着失望的“哦~”声。
“不是什么战争时候的事情了，唉，你们这群孩子。”
“是我小时候的那些事情了。”
老人话音刚落，台下的新生们顿时两眼放出了一些光芒。
“看看看看，你们别八卦啊，还有，别瞎提问题啊。”
“知道啦~总统先生您快说吧。”这可是总统先生小时候的某些事情啊，里面八卦肯定不少！
新生们的好奇心顿时全部苏醒了。
“我小时候吧，其实对于帝国皇家第一大学可是非常向往的，我还记着当时的老师问我的理想是什么，我就说我以后要上帝国皇家第一大学。”
“我本以为吧，再怎么着帝国皇家第一大学也不可能像神明那样遥不可及吧？再说了我小时候全班前几的根本就不成问题啊。”
“可是后来，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第一了。”说到这，老人露出了一点无奈的表情。
“小时候总也贪玩，根本就不怎么好好的学习，结果大联考的时候简直就惨不忍睹。”
“当时给我父母急的，连揍我的心都没有了。”
“于是我父母几乎就是慌不择路的给我找了一个军校，想让我当兵去，我还记着我的母校呢，京星第四联合军事指挥学院。属于那种不上不下的军校。”
“这对我来说已经好太多了，要不然我还干什么去啊？”
“其实吧，我父母也没多大的把握说是我能完完全全的，安安稳稳的通过第四联合军事指挥学院的体检和面试，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没多大的把握，可是谁知道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就过去了。”
“当时我得到录取通知邮件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惊讶的。”
“我的父母也是很惊讶，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他们和我说啊，儿啊，进学院之后尽可能的找一个媳妇啊...最好是战地医护系的女孩....”
“后来我才知道，第四联合军事指挥学院之所以算是不上不下，就是因为他们这个很出色的战地医护系，尤其是战地护理专业的....”
说道这里，老人顿了一下。可是台下根本就没有耐心听老人讲故事的新生们却忍耐不住了。
“那后来呢？听说您现在的夫人就是您的校友....”
“啊这个...当然是找到了嘛。”
“我听说第四联合军事指挥学院是严重保守的地方啊，您....”
“这个问题就算了好吗，这个问题我没办法给你最完美的回答。”
“我说你们根本不想听我讲故事吧？”老人看着一个个活跃的孩子们，心里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无奈。
“那好吧，我不讲故事了，你们问吧。”
“那个！总统先生！”之前那位脸红的女孩突然站起来问道。
“您是怎么走上革命的道路的呢？还是在那种严重保守的环境里。”
“嗯？孩子，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这个...其实不是我要问的...是我的父母一直的心愿，他们是坚定的革命党员，他们一直都想直到您是如何走上革命这条道路的....”
“这个啊....好吧，我回答你。”
“有很多原因，其实吧，更多是一种缘份。”
老人轻声的谈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我无法完全的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我会走上革命这条道路的....”
老人说完，他示意女孩坐下，可是女孩根本没有注意到老人的手势。
而就在一边漆黑的角落里，一点点的光亮悄然的融入了霓虹灯光之中。
“快点快点，这可是爆炸的大新闻....”
“这可是总统先生亲自谈革命！我...”
那位身着OL装的女士手里拿着一个小型麦克风，上面还有“FDTV1”的标志。
“好了好了你不要催促了，弄好啦弄好啦...”
“总统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
“....好啊，你说。”
“您在革命的道路上有没有影响到您对于革命的坚定甚至是改变了您的事情？”
“这个...我对革命的坚定是不会被影响到的，你....”
“不是，总统先生，我是说有没有一些非常那种事情，比如您因为一点以外才加入了革命的道路这些事....我只是比如啊，我只是举个例子....”
“喂！你这样就有点过分了吧？”女孩身旁的一个男生突然插话说道。
“我只是好奇罢了...总统先生如果您不想回答的话就算了....”
“这位小姐...”
老人看着女孩有些奇妙的眼神，静静的说道。
“....”
“好啊，我回答你。”
“有，确实有。”
老人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峭壁下禁受浪潮冲击的礁石。
老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好像是抒发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负担。
“其实记者小姐你未必要装作新生，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得到我的消息的，不过我很明白，你完全可以用记者的身份直接面对面的问我。我一样会如实的与你交谈的。”
“你们说是吗？那几位联邦一套的女士先生们？”
老人望着角落里的那一点点灯光，那是老式摄像机才能发出的光，也只有老式摄像机能越过外面的安检而不被发现。
女孩的脸色此刻有一点很不好。
而她身边的新生们此刻也纷纷丝丝窃语。
她好像是陷入了窘境。
老人嘴角的微笑又重新挂起。
他的呼吸也变的平静，而不是刚才那种低沉的声音。
那是一种习惯，改不了的习惯。
老人当年养成的习惯。
此刻场面有一些尴尬，不过老人似乎很喜欢这种气氛。
他就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喜欢端一杯茶靠着躺椅，安安静静的睡午觉。
这些理想很平常，就和他当时进了第四军事联合指挥学院之后，只想找一个战地医护系的妻子一样。
那时是真的有些遥不可及，就像是他现在一样。
一般来说，他现在正在嗅着毛尖清香的味道，周身被温暖的阳光浸透。
躺在躺椅上，昏昏沉沉的呼吸着。
像个老人，他一直都觉得。
只有那时他才算一个老人。
他才能忘了当年那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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